一

曹殷睜開雙眼，陽光透過洞口傾瀉進來，掃在他略顯蒼白的臉上，看來今天，夜晚仍舊不會降臨。自從他和慕容兩天前進到這個村子裏以來，夜晚就像是與他作對一般，從未來到過。苗鄉封歸村，一切都透著蹊蹺。

“醒了？感覺如何？”

曹殷轉過頭，對上一個絕美的笑容。

“嗯。”他只點了一下頭，不想多說。

慕容笑笑，知道他在惱自己不能長時間待在陽光下這個弱點，便也不再多說什麽，隨手拿起一只生雞腿，大嚼起來。

“嘖。”曹殷皺皺眉，有些嫌棄地看向他。

“來點？”慕容順手遞給他另一只雞腿，道，“生火太麻煩，湊合吃生的吧。”

“不必。”曹殷沒有接，皺眉道，“吃相太難看，你大可不必吃這東西。”

慕容是魃，早就不用茹毛飲血了，看到他現在形象不雅地大嚼特嚼，曹殷略有不解。

“小殷你居然嫌棄我。”慕容露出傷心的表情，道，“我餓了嘛。”

他說的輕描淡寫，曹殷卻突然意識到一件事，那就是這種沒有夜晚的情況同樣影響了身為僵屍的慕容。自身也被影響了，卻仍然守著調息的自己，曹殷突然覺得剛才的話重了，於是補救道：

“你也調息一下，沒有夜晚，對我們不利。”

曹殷說的不錯，僵屍也好，黑無常也罷，都是晝伏夜出更為有利的，夜晚的陰氣是極好的養分，如今村子從他們進來的那一刻起就沒有夜晚，本該是夜晚的時辰，卻一直保持著黃昏的陽光，一直到該是第二天早上的時候，黃昏才變成了朝霞。

“好。”慕容也不推辭，接著道，“這村子，咱們暫時走不出去了。”

慕容說的曹殷也意識到了，來了這兩天，越往村子深處走越發現村子的路徑時刻在進行變化，等二人發現村子詭異想先退出去時，卻連進村的路也找不到了。

“十分棘手的奇門遁甲。”曹殷冷冷地道，“八門時刻在變化，不能漫無目的地到處走。”

“八門”是奇門遁甲中最著名的陣法，分別為休、生、傷、杜、景、驚、死、開八門，每走進一個門都會碰到不同程度和危險的變化，很多古代的奇人異士都用奇門遁甲排兵布陣，然而人類窺見的只是九牛一毛，能把一個與世半隔絕的小村子弄得如此覆雜，絕對不是“人”做的。

“沒想到，時隔一千年，你們還是栽在他的手裏。”慕容笑嘆道，“不愧是神獸白澤，妖、鬼、精靈這些種族，都會任其操控。”

曹殷不置可否，神獸白澤，真身為馬頭、鹿蹄、羊角、獅身、鬃尾，通體雪白，能說人話，通萬物之情，若天下有聖人出，便會捧書而至，因此世人視其為神獸。也就是說，這世上萬事萬物，沒有他不知道的，奇門遁甲在白澤面前簡直小菜一碟。曹殷雖然面上不說，但是內心卻十分懊惱，他怎麽就沒早點發現晏靈生身上有問題呢，他很有可能與一千年前的白澤獨孤素雪有關聯，甚至他就是白澤也說不定，能把琴彈到如此深入人心，連他這個鬼仙都深覺驚艷，除了獨孤素雪之外還能有誰？

“他一定就在這村子裏，不然我們不會被困住的這麽徹底。”曹殷說道，不帶一絲表情，“我們必須找到他，從這個村子的現狀來看，之前在外界城市接觸過他的人也一定都中了不同程度的蠱毒，如果這些蠱毒能傳染的話，那麽整個人間就要遭殃了。”

曹殷沒有聳人聽聞，之前晏靈生打工的那些個酒吧和俱樂部，會有很多社會各領域的高層光顧，如果晏靈生趁機下了個蠱，那麽不多久，凡間的一切事宜都會被他所掌控。還有那些個事關古老咒術的案子，保不齊也是他幹的。

“整個村子都被下蠱了，還有各種各樣的妖精出沒，你帶出來的拘魂吏和我的僵屍手下道行不夠，目前生死未蔔，我們未必是他的對手。”

村子現在力量太過混雜，太過強大，給了晏靈生或者說獨孤素雪很好的隱藏地利，曹殷和慕容親眼看到前來給他們通風報信的白七十四在自己面前煙消雲散，一點征兆都沒有。

“白，她一定會來找我的。”曹殷說道，“我們是‘無常’，不可分隔太久，否則會削弱自己的力量，她會感知到我的位置，過來尋我。”

“這期間，我們也得做點什麽，不然等旸妹子來了，我們搞不好還會拖累她。”

“嗯，必須摸清這個村子的情況，找到晏靈生的所在。”曹殷皺眉道。他知道，就算曹旸來了很有可能也是於事無補，根據目前三界的狀況來看，陰司幾乎不可能有後援，藏王尊和鐘馗的事情他也聽手下的拘魂吏說了，給他報信的拘魂吏承受不了村子的強大氣場，也因此不知所蹤，和白七十四一樣，導致曹殷和慕容再也不敢召喚手下了。

如此想著，二人又休息了片刻，便走出了山洞。這個山洞處於封歸村範圍內，封歸村比較閉塞，村民們有時也會上山打些野味。自從二人第一時間發現村子有異時，就迅速退到山上靜觀其變，身為鬼仙，唯一能祛除的只有危害人間的厲鬼，村民們只是中蠱受人擺布，至於妖精們是好是壞，還得進一步觀察才能判斷，所以一時半會兒曹殷深覺掣肘。

下了山，迎面出現一條河，曹殷皺了皺眉，這條河明明在他們上山時還不存在，如今憑空出現，必有蹊蹺。慕容倒是一點都不緊張，他看了看曹殷，眉眼彎彎。

“怎樣？飛過去？”

“等等……”曹殷剛想讚同慕容，就發現河上有異，便立即制止道，“有人來了。”

慕容定睛看去，只見原本霧蒙蒙的河上出現了一艘渡船，船上有一個擺渡人，正在撐著篙慢悠悠地向這邊劃過來，慕容瞇了瞇眼睛，呦，還是個年輕人。

“嗯？”曹殷疑惑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輕輕咳嗽了一聲，有異味。

“嗯。”慕容肯定道。

曹殷看了一眼慕容，慕容笑道：

“小殷，先別忙，我知道你的意思，問完話的再說。”

曹殷點了點頭，關於這個村子，確實有很多問題要問，沒有拘魂吏的幫助，他們只能靠自己。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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